能源基建先行 中企探路土耳其
作为世界上唯一一座横跨欧亚大陆的城市,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旧称君士坦丁堡)是2000多年前始于中国的古丝绸之路的终点。在罗马、拜占庭、奥斯曼三大文明的浸润下,伊斯坦布尔一直是欧亚贸易的交汇点。
千百年来,通过古丝绸之路,中国的茶叶、香料、丝绸、瓷器源源不断地来到了欧洲。至今,土耳其境内还保留着40多个见证古丝路贸易的驿站。在素有“土耳其故宫”之称的伊斯坦布尔托普卡帕宫内,还藏有数万件精美绝伦的中国瓷器,静静地诉说着中西贸易的往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古丝绸之路被掩埋在了岁月的长河中。好在航空与海路的开辟,使得丝绸之路的内涵在当代进一步拓展,中国与土耳其的经贸往来也得以延续。
自现总统埃尔多安主导的正义与发展党2002年上台以来,土耳其经济总量扩张了68%,年均增速4.5%,居民收入也大幅增加,吸引了外商的广泛注意。但在土耳其第25届大国民议会选举7日落幕后,正义与发展党13年来首次失去单一组阁权。截至《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发稿时,正义与发展党仍在与其他党派进行联合组阁的磋商,这给政局带来了不确定性,也引发了中国企业的关心。
执政党的失利,与超过8%的年化通胀率和超过10%的失业率有关,但对中国企业来说,土耳其也因急需基础设施建设、工业产业化升级,成为贸易、投资和工程承包上重要的战略阵地。目前,约有600多家中企在土运作。当土耳其人被问及对中国投资印象最深的项目时,由中国承建的连接首都安卡拉与伊斯坦布尔的高铁、华为、中电光伏(CSUN)等都是他们脱口而出的热词。随着土耳其申请加入亚投行,加快“向东看”的步伐,当中国启动“一带一路”战略时,与土耳其一拍即合。
中国企业“未到跑马圈地时”
在伊斯坦布尔郊外的图兹拉(Tuzla)自贸区,作为该自贸区内唯一一家中企,中电光伏的大楼格外引人注目。《第一财经日报》记者看到,车间内5条生产光伏板的流水线全部开工,来自中方以及土方的当地员工或对成品光伏板进行擦拭清洁,或密切关注流水线上机械手臂的一举一动。
2013年,当中国国内光伏产业产能趋于饱和、光伏企业深陷反倾销争端时,来自南京的中电光伏毅然走出国门,选择在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扎根建厂,由此成为了中国光伏产业“走出去”的领头羊。用中电光伏土耳其公司总经理奚荣彪的话来说,公司起步的确很艰难,但好在土耳其连接欧亚的地理位置、自贸区的政策优惠以及充足的日照条件,使得公司的光伏产品能畅销欧美市场。经过两年多与当地伙伴的合作,目前公司99%的产品用于出口。
“土耳其对能源需求大,但当地不产能源,环保意识又强,所剩选项不多,比如太阳能、风能等清洁能源。”奚荣彪告诉记者,“土耳其政府计划3~5年内发展10个GW的分布式发电量,使光伏发电占发电总量的5%左右,目前连0.1%都不到。土政府将其视为未来经济增长点,因此非常珍惜这一资源。”
中电光伏土耳其公司战略发展总监包钺告诉记者,之所以看中土耳其市场,就是因为土耳其对新能源需求巨大,且人口结构年轻,年龄中位数为31岁,市场消费力旺盛,更重要的是土耳其四通八达的地理优势。“从伊斯坦布尔出发,坐飞机两个小时基本可以抵达50多个国家,这样的地理优势对市场开发意义非同一般。”包钺说。
由于坐落在自贸区,中电光伏享受到了土政府的一些优待政策。土耳其目前拥有20个自贸区和37个经济特区。除了100%免除关税、企业收入所得税、增值税、特别消费税外,自贸区内的企业将利润转移至海外或者土耳其其他地区都没有任何限制。同时,在用工方面,自贸区内的企业无需执行“一带五”的劳工政策,该政策要求企业在当地聘用1名外国人,必须相应聘用5名土籍员工,甚至一定比例的伤残人士。
除了中电光伏,中国天辰工程公司也是较早探路土耳其能源市场的中国企业。从安卡拉出发,驱车4个多小时,中国天辰工程公司承建的土耳其地下天然气储库项目映入眼帘。这片2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原始、空旷,夜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天辰工程公司的工人已经完成了全部工程12口井中的11口的开挖工作。
2011年5月,天辰公司在由德国、乌克兰、俄罗斯、印度等多国参与的全球招标中拔得头筹,赢得项目承建权。这是由土耳其天然气公司投资、天辰公司总承包的项目,合同金额为6亿美元,合同总工期为8年,10亿立方米的储气规模,相当于土耳其全国一周的用气量。该项目建成后,将成为土耳其最大的地下天然气储库。
除了上述探路土耳其能源市场的中企,中国大使馆经商处参赞朱光耀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土耳其基建领域的市场也非常广阔,“政府正在规划连接土东西部的高铁项目。如果有中国企业参与,那将非常了不得。”此外,国核集团联合美国西屋公司与土耳其国家输电公司正在进行磋商的第三核电站项目成功希望很大,投资金额将达到200亿美元以上;伊斯坦布尔第三机场也在建设中,目前中国中铁工程有限公司已中标60亿美元的土建部分,项目已经开工。此外,伊斯坦布尔还将兴建第3座欧亚跨海大桥以及6.5公里长的亚欧海底隧道,投资分别达30亿和35亿美元,以缓解当地的交通难题。
随着中国企业在土耳其能源、基建市场发力,中企的融资需求也使得中国金融机构更密切地关注土耳其市场。当地时间5月25日,中国工商银行收购土耳其纺织银行(Tekstilbank)75.5%的股份交割庆典在伊斯坦布尔举行,成为中土金融合作重要的里程碑。
面对整个土耳其市场,奚荣彪告诉记者,他不惧来自欧美企业以及国内同行的竞争,“这个市场太大,现在还没到跑马圈地的时候。”
“爱恨交织”的中国商人
在充分挖掘土耳其市场潜力的同时,那些正在掘金的中国企业家对这个市场也是“爱恨交织”。
绍兴商人韩春风经营中土服装贸易多年。谈起土耳其市场,尽管在竞争激烈的服装行业依旧能维持20%~30%的利润,但每赚一笔,他都坦言非常小心谨慎。“初入土耳其市场时,最让我措手不及的是土耳其海关的清关政策。”韩春风告诉记者,在土耳其,货物运到港口后,如果没有收到买家正式的“拒收货通知”,当地海关是不允许出口商将货物自行处理的。在等待3~4个月后,海关会将货物视为“无主”处理,以较低价格拍卖给买家。
“当地一些信誉不佳的买家往往会利用这个清关政策,先期付了10%的定金后,故意不提货,等到期限一过,便以低价拍得货物。”韩春风说,“因此,我们现在学乖了,在谨慎甄别买家资质的同时,每次只发1~2条柜的货,避免因量大带来损失。”
当小企业家纠结于客户信誉和清关政策时,以中电光伏、天辰工程公司为代表的大企业更多为适应本地化发展而伤脑筋。直接处理各种人事问题的中电光伏行政总管郑代风说起这些事就直摇头,按照土耳其的劳工法,一个企业中凡是劳工联名抗议人数达到一定比例,政府就有权直接干预。更让郑代风哭笑不得的是,土耳其人无论男女都很容易动感情,话还没出口就已“眼泪鼻涕一把”,常常搞得他手足无措。
天辰工程土耳其有限公司的施工经理任锐也有同感。由于项目需要在野外施工,起初很难找到合适的当地员工。“而且我们对他们的法律、工作方式和习惯、思维方式都不了解、不熟悉。有些问题沟通起来很困难。”任锐说。
此外,在这个拥有7600多万人口的国家,能源短缺情况非常严重,全国性停电事件也时有发生,对企业生产也是一种制约。《第一财经日报》记者注意到,土耳其几乎所有公共场所都用上了节能的感应灯。夜色中的安卡拉,完全无法与纽约、伦敦、上海的繁华相提并论。奚荣彪回忆道,今年3月31日,土耳其20多个城市突发大规模停电,伊斯坦布尔也未能幸免,连续两次断电把工厂折腾得够呛,直到4月1日凌晨他和员工依旧在工厂等待来电。
值得注意的是,在7日土耳其刚刚结束的议会选举中,执政的正义与发展党没有获得过半议席,新一届政府至今难产。提起不确定的政治形势,奚荣彪也略有担心,毕竟中电光伏已在土中部地区进行光伏电站的建设,当初政府承诺建成后可并网,然后获得补贴。因此,不仅仅是奚荣彪这个外国投资者,当地不少电站承建商都在观望:新政府是否会兑现当初的承诺?
土各界希望缩小对华逆差
安永基于2002年~2013年的数据分析显示,土耳其经济之所以在过去十多年内一枝独秀,很大程度上依赖外国直接投资(FDI)的流入。安永指出,在亚洲,日本是土耳其最大的FDI来源国,同期来自中国的FDI却非常有限。2002年1月~2014年6月期间,中国对土的外商直接投资只有5200万美元,远不能匹配两国之间潜在的投资机会。
尽管中国投资者相对已经扎根的日本投资者来得有些晚,但目前中土两国在贸易、工程承包和劳务合作等方面已初具规模,并进入高速发展时期。
土耳其统计局数据显示,2014年中土双边贸易额为277.4亿美元。其中,土耳其对中国出口28.6亿美元;自中国进口248.8亿美元。土方逆差220.2亿美元,增长4.4%。自正义与发展党2002年上台以来,中土之间的贸易逆差一直在不断扩大。
对于这种贸易不平衡,土方从企业家到政客都非常担忧。伊斯坦布尔省省长瓦西普•沙辛(Vasip
Sahin)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强调,贸易逆差不可持续,需要平衡中土间的贸易状况。因此,他真诚地向中国企业家发出邀请,在出口土耳其市场之余,欢迎到土耳其进行直接投资。
土耳其首富奥茨根(Husnu
Ozyegin)也曾表示,必须迅速减小土耳其同中国的贸易差额,否则土耳其将因为财政受限而不能继续从远东国家进行进口贸易。
土耳其驻上海总领事欧兹江•沙辛(Ozcan
Sahin)告诉本报记者,贸易项目的多元化很重要,希望中国相关部门尽早采取措施允许土耳其企业出口农产品和牲畜产品到中国,而不仅仅是矿产。同时,土方也乐见中方正对从土耳其进口樱桃和开心果进行风险评估。
面对不平衡的贸易现状,中国驻伊斯坦布尔领事馆商务领事黄松峰对记者表示,他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从中国政府的角度而言,并不刻意追求对土方的贸易顺差,更希望打造一个良好、可持续的经贸关系,对两国政治关系产生促进作用。在从土方进口矿产、原料的同时,未来提升包括旅游、文化影视、电子商务以及金融保险业等服务贸易的多方位合作势在必行。(潘寅茹
王蕾)
(感谢土耳其驻上海领事馆、土耳其-中国工商业协会(TUCSIAD)对本次报道的帮助)
土耳其投资指南:四大板块重点关注
一、政治
土耳其横跨欧亚,99.8%的居民信奉伊斯兰教,但政治上以“欧洲国家”自居。作为北约成员国,土耳其将加入欧盟作为长期战略目标。库尔德分离主义是土政府最重视的国内矛盾之一,也是其内政外交的重要考量。
2015年6月7日,土耳其举行议会选举,现总统埃尔多安任主席、长期执政的“正义与发展党”由于近年经济治理不善丧失选民信任,亲库尔德的人民民主党异军突起。这也使计划通过修宪将总统地位延续至2024年的埃尔多安梦想破灭。目前,土议会格局变数仍存。
二、 宏观经济风险
2002年后,度过经济危机的土耳其享受了经济发展的“黄金十年”。2013年,土耳其GDP总量8221.35亿美元,人均GDP达10971.7美元。但近年来,土耳其经济增速下滑,货币贬值,通胀居高不下,缺乏长期经济发展动力的深层问题开始暴露,实质上迈入“中等收入陷阱”。2015年一季度,土耳其里拉贬值13.5%;2014年全年通胀率8.17%。短期而言,土耳其宏观经济风险不容忽视。
土耳其目前经济困境的起因可理解为:能源长期无法自足;缺乏有竞争力的出口产品。该国油气资源匮乏,2012年能源净进口占能源使用量的73.1%,石油等矿物燃料进口额约占总进口额的30%,主要来源为俄罗斯和伊朗。机电产品进口规模位列第2,主要来自中国。土耳其主要出口市场欧盟及中东国家的经济不景气和政治动荡也对其造成了负面影响。由于进口长期高于出口,2013年,土耳其经常账户赤字占GDP之比高达7.91%。
土耳其经常账户的严重逆差依赖于外资流入的弥补,但外商直接投资较少,多为短期资本流入。2013年,土耳其短期外债占到了外债总额的1/3,甚至达到总储备(含黄金储备)的98.5%。在美联储退出QE、加息预期、及土耳其政局不明的刺激下,短期外资抽逃引发里拉贬值,不仅抬高了进口成本,也加深了外债偿还负担。
由于经常账户逆差,且储蓄率较低(2013年土耳其总储蓄仅占GDP的14.1%),资本形成总额对GDP的贡献仅为20%,占GDP总值85%以上的最终消费是土耳其经济的主要驱动引擎,其中居民消费占GDP比例长期维持在70%左右。但土居民消费能力的持续增长源于低息消费信贷的支持。2009年金融危机后,土耳其显著降低了贷款利率水平,低息信贷带来的泡沫使2012年家庭债务占可支配收入的比例达到50.4%,以信贷支撑的超前消费增长显然无法持续。
三、劳动力结构和基础设施
能源无法自足源于油气资源的匮乏,但较弱的制造业能力还存在更深层的原因。目前,高技术含量产品在土耳其出口产品中占比仅有3%,低附加值产品(纺织、服装、家具、家电等)是主流出口产品,这与土耳其劳动力结构和人口素质不无关系。
2013年,土耳其拥有近2800万劳动力人口,但长期失业率高达24.9%,整体劳动参与率为53.5%,尤其妇女劳动参与率仅有32.2%。长期的文化传统使妇女无法在家庭之外工作,2013年女性自营就业者占女性劳动力的比例高达43.4%。土耳其劳动力素质也有待提高,2012年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劳动力人口仅占总数的18.3%。
基础设施也是土耳其经济发展的瓶颈之一。尽管过去10年中公路、机场、港口较快发展,但铁路运输仍较为落后、电力缺口大、城市拥堵严重。土耳其物流集中于陆路运输,总长为38.9万公里的公路承载了95%的客运和90%的货运。同时,总长9718公里的铁路线中30%服务期超过27年,维护更新严重不足:全国仅有2%的旅客运输和4%的货物运输以铁路进行。
土耳其电力生产也尚不足以满足国内需求,正加速发展煤电、水电、太阳能、风能、地热能、核电。2013年全国总装机容量58000兆瓦,其中火电占比54.1%、水电34.6%、其他可再生能源11.3%。据估计,2009-2023年间电力需求年均增速将达到6%。
四、投资管制
土耳其货币为里拉,实行浮动汇率制度,没有外汇管制;对外国投资者在证券市场的交易也没有限制。
对于外商直接投资,外资享受国民待遇,所有向私人企业开放的行业都向外资开放。但广播、航空、海运、金融、房地产等领域对外资存在限制。
土耳其大部分土地归国家所有,中国企业购买土耳其土地需获得土内阁批准。
土耳其对外籍劳动力进入存在较多限制,雇主雇佣1名外籍劳务人员,需同时雇佣5名当地人,且工作签证申请困难,本土劳动力成本高于中国。
五、投资行业推荐
2023年值土耳其共和国建国100周年,土政府确立了届时跻身全球前10大经济体、GDP总量达20000亿美元的发展目标。
1.能源
土耳其电力供需缺口较大,且电网老化严重。“土耳其-2023”计划将全国总装机容量提高至125000兆瓦,可再生能源占比提高至30%。随着土耳其人口增长和经济发展,能源是最具投资潜力的领域之一。
2.基础设施
“土耳其-2023”计划建成7500公里的高速公路;10000公里高速铁路;机场运力达到4亿人次;港口集装箱吞吐量达到3200万标准箱;宽带用户达到3000万人。对独具优势的中国企业而言,基础设施仍是投资合作首选领域之一。
3.金融业
土耳其金融业较为发达,银行、保险、资本市场均具有投资价值。“土耳其-2023”计划使伊斯坦布尔成为全球10大金融中心之一,伊斯坦布尔证券交易所(ISE)上市本国企业至少1000家。
4. 旅游业
土耳其拥有惊艳世人的历史文化和自然资源。“土耳其-2023”计划使旅客流量达到每年5000万人次,旅游收入500亿美元。随着游客数量和消费的增长,酒店、餐饮和特色旅游项目均将带来投资机会。(阎彦)
“铁路丝绸之路”如何改变土耳其人出行
土耳其大部分国土都位于亚洲的安纳托利亚地区,那里曾是古代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如今,丝绸之路上的驼铃声已远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现代化的高速列车呼啸而过。
去年7月25日,由中国企业参与建设的连接土耳其首都安卡拉和最大城市伊斯坦布尔的高速铁路(下称“安伊高铁”)二期工程顺利实现通车。这条高铁全长533公里。2005年,由中国铁道建筑总公司和中国机械进出口(集团)有限公司牵头组成的合包集团成功中标二期主要路段,中标路段全长158公里,合同金额12.7亿美元,设计时速250公里,历时8年完工。
尽管中国企业中标的部分尚不足高铁全长的1/3,但这是中国企业在境外组织承揽实施的第一个电气化高速铁路项目,对于中国高铁“走出去”意义重大。
《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在走访土耳其期间了解到,其实,土耳其人心中一直有个“铁路梦”。土耳其人设想中的这条铁路将贯穿安纳托利亚地区29个省份,全长2000公里,连通最东部的卡尔斯(Kars)与最西部的埃尔迪内(Eridne)。不过,在许多土耳其人看来,这条铁路的最终归宿将向东延伸至中国的北京,向西抵达英国的伦敦,成为一条真正意义上连通欧亚大陆的“铁路丝绸之路”(Iron
Silk Road)。
被改变的生活
安伊高铁位于伊斯坦布尔的高铁站在亚洲区的鹏迪克(Pendik)附近,距离被马尔马拉海相隔的、拥有诸多名胜古迹的欧洲老城区,有将近1个半小时的车程;距离亚洲区的萨比哈•格克琴国际机场仍有7.5公里。由于亚洲区的地铁目前尚未通到鹏迪克站(预计今年能通),因此即便在地铁上花费近50分钟后,仍需搭乘当地公交、私家车抑或的士,才能抵达高铁站。
不过,尽管舟车劳顿,但《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在鹏迪克高铁站的候车站看到,排队买高铁票的土耳其人也不少。两个售票窗口,都有十来人在排队。
在候车室,记者邂逅了一位土耳其姑娘欧琪,她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她告诉记者,自从有了这条高铁,她的生活方便了许多。欧琪是位在伊斯坦布尔工作的英语教师,由于她的丈夫住在安卡拉,因此经常需要乘坐这趟高铁。“之前从伊斯坦布尔来回安卡拉耗时8个小时,现在只要4个小时就可以了。”欧琪说,“生活由此变得很便捷了。”
像欧琪这样青睐高铁往返伊斯坦布尔和安卡拉之间的土耳其人不在少数。在这个普通工作日的非高峰时间,记者注意到,安伊高铁的上座率也有八九成。车厢内整洁明亮,每排有4个座位,被走道左右隔开,一共有10排座位。列车的车厢以白色为主,前后一共有6节车厢。车头是呈流线型的子弹头。
当列车启动飞驰在安纳托利亚高原时,整个车厢非常平稳,乘客们或看书或休息,一切显得井然有序、不慌不忙。恍惚间,记者以为身处国内的和谐号动车,只是车窗外时不时钻过的山洞和散落在群山间的农居提醒自己身在异国他乡。
目前,安伊高铁的票价为70里拉(约合人民币160元)。有些车次从伊斯坦布尔至安卡拉途中会经停伊兹米特(Izmit)、埃斯基谢希尔(Eskisehir)等3~6个中间站,因此,从伊斯坦布尔至安卡拉的时间约为3小时40分钟至4小时不等。
被唤醒的“铁路梦”
尽管安伊高铁缩短了土耳其首都至最大经济城市间的空间距离,但并不是所有伊斯坦布尔人都愿意跨过马尔马拉海前去坐高铁。土耳其商人易卜拉欣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由于自己住在欧洲区,需要前往安卡拉时,首选飞机,而不是安伊高铁,毕竟欧洲区的地铁换乘非常成熟便捷。易卜拉欣给记者算了笔账,从欧洲区的阿塔图克国际机场飞安卡拉的机票选择很多,价格200里拉左右(甚至更便宜),比高铁票贵不了多少,但飞行时间仅需1.5小时,因此,在他看来性价比更高。
当然,他也提到,中国修建安伊高铁是好事,只是土耳其政府没能将“好事做到底”。“政府此前计划将亚洲区的高铁站与马尔马拉海的渡轮口相连通,但谁知道什么时候能造好。”他抱怨道。
其实,在内陆廉价航空公司不断崛起、城际巴士在内的公路交通网非常成熟的土耳其,再加上民众对汽车的偏好,铁路的确不是土耳其人出门的首选。
同在伊斯坦布尔亚洲区的海德帕夏火车站(Haydarpasa
Station)在土耳其人心中具有别样的意义。当地人告诉记者,这座具有新文艺复兴时期风格的火车站曾见证了土耳其不少重要的历史时刻,出征一战的军人于此地踏上征程,国父凯末尔从安卡拉到伊斯坦布尔就是于此地下车。从这里出发更是能到达伊拉克的巴格达。但是在航空与公路网不断完善的冲击下,这座承载土耳其人感情的车站也在两年前被当地政府废弃了。
不过,近年来,土耳其政府为了缓解交通难题,正投入巨资着手改善国内的基建设施,铁路就是其中之一。土耳其韬博经济和技术大学教授慕斯达夫•科特雷(Mustafa
Kutlay)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目前土耳其的基础设施建设,特别是在公共交通服务方面挑战很大,政府对此问题非常重视,投入了大量资金,改建更新现有的高速公路以及铁路。
2012年,土耳其议会通过法律,结束了政府对铁路经营的垄断,给予私营企业建设和经营铁路客货运业务的权利。有土耳其媒体报道称,未来土耳其将扩建铁路网达2.6万公里,超过其现有1.2万公里铁路网的两倍。
土耳其驻沪总领事欧兹江•沙辛(Ozcan
Sahin)给本报记者细数了土政府规划中的铁路网:到土耳其2023年建国百年时,计划建造1万公里高铁、4000公里常铁,铁路总长25940公里,总投资450亿美元。未来,高速铁路网将为土耳其经济社会发展作出更大的贡献,不仅能带动铁路沿线地区的发展,同时也将为包括中国、中亚等丝绸之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互联互通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潘寅茹
王蕾)
土耳其纺织业不惧“中国制造”
丝绸、瓷器、茶叶,一直是2000年前“丝绸之路”上最炙手可热的贸易商品;2000年后,瓷器、茶叶的贸易或许不复当年,但以服装、丝绸为主的纺织贸易并没有淹没在历史的光阴中。
《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在土耳其采访期间发现,每天傍晚,伊斯坦布尔市中心商业区Akasary的街道两旁总会涌现出无数叫卖各式服装的土耳其小贩。他们或扛着衣服架子或摆地摊,大声吆喝,吸引往来的行人。随手翻翻,从T恤、裙装到运动服,可谓应有尽有,手感也相当舒适,价格仅在5~20里拉不等(约合10~40多元人民币)。会英语的小贩告诉记者,这些服装多来自土耳其西北部的布尔萨(Bursa),由当地的家庭作坊手工制成,“布尔萨可是土耳其几个世纪来的丝绸中心”。
如今,当中国的纺织业享誉国际市场时,得益于联通欧亚的独特地理位置、质量出众等因素,土耳其成为了仅次于中国、欧盟、美国和韩国的世界第五大纺织品服装出口国。同为纺织业大国的中国与土耳其,在国际市场上既是贸易伙伴,又是竞争对手。
中企仍有利润空间
6月初,一场云集中国众多自主品牌的家纺展在伊斯坦布尔的国际会展中心举办。尽管用中国驻伊斯坦布尔领馆商务领事黄松峰的话来说,这是中国家居品牌第一次在土耳其的大规模展览,但4天下来,12076名采购商参展的成交量为105万美元,仅有10%的企业有现场订单。一些来自中国温州、绍兴的参展商告诉记者,其实自己也知道土耳其家纺市场的产业链比较完善,因此此行主要是考察这个市场的最新动向,对成交量的预期并不高。
纺织业是土耳其经济支柱之一。中国商务部数据显示,纺织品及原料、机电产品和贱金属及制品是土耳其的主要出口商品。其中,2014年纺织品出口额占土耳其出口总额的18.6%,为293.7亿美元,增长5.8%。
“土耳其的地理位置非常好。”绍兴布缕斯纺织品有限公司经理韩春风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在他看来,这个横跨欧亚大陆的市场,能将产品的销售范围辐射至欧洲、中亚、北非等地区。“土当地批发商会寻求中国的成品或面料,在当地加工后转卖欧洲。”韩春风说。
独特的地理位置赋予土耳其市场与欧洲相对中国更为亲密的接触。土耳其前贸易部长库尔夏德�图兹曼(Kursad
Tuzmen)曾表示:“中国从接单到交货需要6周时间,而土耳其只需要1周时间。”
韩春风告诉记者,目前他们企业在土耳其市场的利润还不错,报价给当地客户,再出口至欧洲,算上关税,依旧比采购当地原料整体价格低。“比如,卖给当地客户5~6美元/米的绣花布(约合30~40元人民币),在当地制成成衣后,再转卖到欧洲的售价是500欧元/件(约合3000多元人民币)。”因此在韩春风看来,目前仍能维持20%~30%的利润空间。
中国纺织品优势缩小
对于在土耳其纺织品市场淘金的中国企业家而言,尽管利润空间尚在,但最需要提防的是土耳其政府对本土企业的贸易保护。目前,土政府对纺织品的进口关税相比过去几年已有大幅度提高。仅丝绸一个品种,当地的关税已上调至115%。
土耳其-中国工商业协会(TUCSIAD)主席穆拉特(Murat
Sungurlu)也是位从中国进口服装产品至土耳其的商人。穆拉特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记者采访时强调,由于土政府上调纺织品的进口关税以及人民币近年来的不断升值,很大程度上削弱中国纺织品在土耳其市场的竞争优势,“几年前我还能获点利润,我的价格与本土市场相比还是有竞争优势的,但现在本土市场的客户对我从中国进口的产品不再感兴趣了。”
以去年6月为例,1土耳其里拉还能兑换3元人民币,如今,1土耳其里拉只能兑换2.28元人民币。土耳其媒体称,今年一季度以来,土耳其里拉的贬值幅度已达13.5%。
穆拉特还指出,中国劳动力成本在近年来的不断上升也蚕食了从中国进口纺织品的优势。“在中国的广东等东部地区,据我了解,纺织业工人每月人均收入7000~8000元已成为普遍现象。”穆拉特说,“这和土耳其国内800~1000美元的月均用工成本也相差无几。”
此外,韩春风还道出了中国纺织业在土耳其“碰壁”的一个关键原因:土耳其客户对设计和知识产权的重视。“大陆的家纺产品很多时候都是从土耳其、韩国等地区把花型拷贝过来,然后简单加工再转卖到土耳其市场。”韩春风说,“仅凭这一点,土耳其那些具有研发能力的大公司还是很排斥中国的。”
为了促进土国内家纺行业的发展,每年在土耳其各地会有规模不一、参展品种齐全的众多家纺展,在业界享有很高的知名度。韩春风直言不讳地告诉记者,“有些展会索性不对中国企业开放,尤其是家纺展,就是担心中国人的抄袭和剽窃。”穆拉特也委婉地告诉记者,土耳其的家纺产品之所以在国际上颇受好评,因为“总能紧跟时代潮流”。